劉余莉 教授
尊敬的諸位朋友,大家好!
我們今天繼續學習《論語治要》,我們看《季氏》篇。
上次我們看到,君子有三樂,我們看到“樂驕樂”。下面我們看“樂佚游”,以佚游為樂,佚游的含義很廣泛。依王肅注:“佚游出入,不知節也。”佚,就是出入沒有固定的時間。古代的時候,在位者打獵都有一定的時節。如果不按時間也不行,如果出入沒有節度,那么生活無規律工作無秩序,一切都陷于混亂。不論居家處事還是飲食起居,都不能沒有次序,必須有規律。一個人的生活也必須列出時間表,作息有次序,工作有計劃。人生短短數十春秋,每天二十四個小時如果安排不好,就很容易虛度。有一首偈子這樣說:二十四小時,八十床上眠。三餐費三點,加刷牙洗臉,沖涼大小便,需要一個鐘。午休小動作,又花一小時,讀報看電視,電話并聊天。至少三小時,還有別事情。你看一天二十四小時,除了這些拉拉雜雜的吃睡等等,就剩下得不多了。如果不珍惜的話,這一天很容易空過,所以修學要懂得精進的重要性。在《長阿含經》卷十三中說:“若不計寒暑,朝夕勤修務,事業無不成。”如果不計春夏秋冬、寒來暑往,早晚都勤修,精進修習,做一些重要的事,這個事業沒有不成就的。無論是做世間的事業,還是做修行的道業,都需要精進。
“樂宴樂”就是以宴樂為樂,朋友酒食聚會,不可久留。如果以此為樂,對于身心都有損害。在《左傳》上記載,魯莊公22年,陳國發生動亂,太子御寇被殺,公子陳完流亡到了齊國。齊桓公就想任命陳完做卿,他辭謝說:“我是流亡到齊國的人,您收留我就是很大的恩惠了,還怎么敢接受這么高的官位呢?”最后齊桓公任命他做了工正,就是一個主管工匠的官銜。陳完接受了,隨后陳完請齊桓公喝酒,兩人喝得很高興。不知不覺到了晚上,齊桓公就說:“以火繼之。”意思是說,我們再點上燈接著喝吧,因為喝得還沒有盡興。齊桓公喝得這么高興,如果是普通的人,一定會答應他的要求。可是陳完沒有答應,他說:“臣卜其晝,未卜其夜,不敢。”我只是選擇了在白天來招待您,沒有選擇在夜晚招待您,所以不敢聽從您的命令,這就等于直接把齊桓公給拒絕了,接著陳完還陳述了拒絕的理由。“酒以成禮,不繼之以淫,義也。以君成禮,弗納于淫,仁也。”意思是說,酒是幫助完成禮義的,不能沒有限度地喝下去,這才符合義,這才是適宜的;能讓君主完成禮,同時又不飲酒過度,這才是對君主真正的愛護。話說到這種程度,齊桓公當然不好意思繼續喝酒,一場酒席也就到此結束了。所以你看,古代的人即使對國君的要求,如果覺得不符合禮義,也都會婉言拒絕。《朱伯廬家訓》也說:“宴客切勿流連。”《朱子家訓》上說:朋友宴會不可留戀。半夜喝酒是不對的。
“損矣。”就是你做了這三條,犯了這三條,有損自己的身心。這與自己的修身有關,而平天下以修身為本,所以這三條,也和齊家治國平天下都有關系。所以有人說,什么是最高明的管理呢?把自己管明白了,就是最高明的管理。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,自己身修不好,齊家治國平天下就談不上了。
孔子曰:“侍于君子有三愆:言未及之而言,謂之躁;言及之而不言,謂之隱;未見顏色而言,謂之瞽。”“侍于君子有三愆”,這個“愆”當作過失講。雖是君子容易犯三種過失,像年少者侍奉年長長輩,都不是一件簡單的事,怎么樣才能做好呢?要“博我以文,約之以禮”。要在學禮上入手,這個禮就是平常生活的規范。侍奉君子(就是有德有位的人),與侍奉普通人不同。君子或有位或有德,或者兩者兼而有之。那么要從哪里做起呢?要從學習《弟子規》做起,中國自古上學,先念:口而誦,心而為。口里念誦,心里研究,必須口里念熟,才能在生活上隨時提醒自己。所以為什么要把《弟子規》背誦下來呢?就是在生活的每一個境界之中,都能夠時時提起。
“言未及之而言,謂之躁。”就是話未到當說時而說,這個被稱為躁。鄭康成注:“躁,不安靜也。”比如說君子還沒有問你,你自己就先說,這就是犯了心浮氣躁的過失。比如說在集會的時候,主席或者主人若與你說話,你才可以說。如果在座的是你的晚輩,可以隨意一些;如果在座的都是長輩,不論何人,沒有同你說話,你不問自說,這就是心浮氣躁。
“言及之而不言,謂之隱。”就是話當說而不說,被稱為隱。孔安國注:“隱,不盡情實也。”比如說君子已經問你了,你就應該把話明白地說出來,如果不說這就是犯了隱匿之過。不論長輩晚輩,若是問你問題,你都吞吞吐吐,這就是慢、驕慢,很容易得罪人,便是過錯。
“未見顏色而言,謂之瞽。”沒有觀察君子的顏色就說話,謂之瞽。《論語集解》周先烈注:“未見君子顏色所趣向,而便逆先意語者,猶瞽者也。”這個顏色就是表示意向,與人說話要看君子的意向而說,否則等于是瞎子,大為失禮,所以也是過失。像衛靈公與孔子說話,衛靈公言:“胡之將至。”孔子遂行。孔子便離開了衛國。這三種過,不單不能對君子,對任何人都不能犯。但是對于君子犯了這幾個過失,就更加嚴重了。
孔子曰:“君子有三戒:少之時,血氣未定,戒之在色;及其壯也,血氣方剛,戒之在斗;及其老也,血氣既衰,戒之在得。”君子要有三戒:依人生少、壯、老三個時期,戒三件事,這也是修身的方法。這里為什么沒說小人有三戒呢?因為小人有什么戒啊,小人甘為小人,有戒就不是小人了,小人便無戒。所以這里必須講君子。從這里我們可以分辨,誰是現在的善知識,有戒者為君子就是善知識,無戒者為小人就不是善知識。凡是自愛的人,都愛自己的身體。人有三期,少、壯、老三時。
在《禮記·曲禮》上,對于什么時候是少是壯是老,都有具體的界限。少年時,血氣未定,戒之在色。少時這個是指身體,血屬陰,氣屬陽。人的身體必須陰血陽氣流行,始能維持生存。少年身體內的血氣尚未充實,未充足的時候稱為未定,要戒的是色情之欲。因為色欲最損血氣,不戒則身體發育不全,往往夭折,故須戒色。在古代的禮規定,男子三十而娶,女子二十而嫁,這就有戒色的用意。如果沒有到年齡就婚配,有損身體,都早亡,虧了血氣活不到大年紀,所以要戒之在色,這一點要小心。到了壯年之后,就是三十歲以后,血氣方剛戒之在斗,這個時候血氣正好剛強,因為生理的關系,自然好勇斗狠,難忍一朝之憤。而與人爭斗必然會招兇惹禍,故須戒斗。戒斗的積極意義,就是以飽滿的體力精神,用于正當的事業。三十而壯,也就是說男子到了三十歲,氣血才充足,到這個時候不是正好嗎?正好用于做正當的事業。
一年四季,夏季,夏歷的四季是自東方開始,日出也是在東方。所以孔老夫子說行夏之時,四五六月是最壯的時候,但是從夏至之后,太陽的直射赤道這個時候便開始回歸。到了夏季還沒完,過了夏至為小暑、大暑。到七月立秋以后,百草都不再發展,到時候結子,植物結子便不生長,小動物一交合就死。因為什么呢?因為到了飽和點,所以年壯以后就開始走下坡路,所謂好花看到半開時。做事就要趁這個時候,過了這個時候便不能再做事了。所以孔老夫子說:“四十五十而無聞焉,斯亦不足觀也已。”如果一個人到了四十歲五十歲,還沒有做出什么大事,這個也就不足觀也已了。
“血氣既衰,戒之在得。”到了老年時,七十謂老,《內經》上說男子六十四以后,就漸至老境,所以人生七十古來稀。“血氣既衰”,人什么時候變白頭發呢?五十曰艾,陽氣沖不上來。發,頭發是人全身陽氣的總匯,所以五十歲之后頭發開始變白了。“得”,孔安國注曰:“貪得。”老年血氣已衰,體力不濟,如果貪求事功,希望有所得,不但身體不能適應,而且事情也辦不好,所以要戒得,不能夠貪得無厭。《禮記·曲禮》說:“七十曰老而傳。”七十歲被稱為老,而傳,就是要把事情都交代出去,這就有戒得的意思。王鳳儀老善人講老人道,說了一句話,說:“老人性如灰,家事一旁推。”七十歲以后的老人對于家事,兒女的事,兒孫的事,都不要管得太多。性如灰,就說明他已經燒完了,剩下的那個灰,沒有太多的余熱了,就像蠟燭在風中,隨時都有可能被吹滅的危險。所以我們從中體會到了,什么叫風中殘燭。那么到這個時候要把自己的精力,用于辦生死之事,而不能夠把拉拉雜雜的小事放在心上。而且老人要明白一個道理,老人你貪得再多,其實生不帶來,死不帶去,這些東西老的時候,死的時候也都帶不走,貪了那么多也沒用。那么戒色、戒斗、戒得,雖然是說養身,實際上也是有養德的意思在其中。
孔子曰:“君子有三畏:畏天命,畏大人,畏圣人之言。小人不知天命而不畏也,狎大人,侮圣人之言。”“君子有三畏”,君子就是指在位以及求過學的人,在位者與不在位者都包括在內,只要求學就稱為君子。君子有三條恐懼的事,這個“畏”就是恐懼而不敢違背的意思。“畏天命”這個古代的注解,把天命都解釋為善惡報應。比如何晏的《論語集解》就認為:“天命順之則吉,逆之則兇,所以可畏。”皇侃疏舉《尚書·伊訓》解釋:“作善降之百祥,作不善降之百殃。”劉寶楠《論語正義》也是舉的是《周易·坤·文言》的解釋:“積善之家必有余慶,積不善之家必有余殃。”這些解釋都是以善惡報應為天命。這與董仲舒《春秋繁露》教語篇,所講的吉兇禍福大意是相同的。“畏大人”這個大人就是指在位的人。鄭康成注:“大人,謂天子諸侯為政教者。”為什么對在位的人要恐懼呢?有的注解以為諸侯治國,天子治天下,各有權力維護朝野安定,不能干犯,所以可畏。也就是說在位的人有權威,得罪了他們便招致災禍,這種說法不夠圓滿。有注解說:“大人是有德有位之人,故須畏之。”這個說法就比較周全了。因為之于對有權威的大人,自然就令人畏懼,孔子也不必要再特意提畏戒了。
“畏圣人之言”,皇侃疏:“圣人之言,謂五經典籍,圣人遺文也。其理深遠,故君子畏之也。”圣人之言就是指在五經之中記載的圣人所遺留下來的文字。那么他所記載的都是恒常不變的道理,那么這些道理記在經典中,為的就是警示后世。違背了他就會有災禍,所以君子畏之而不敢違背。“小人不知天命而不畏也。”何晏的《論語集解》依據老子的《道德經》說:“天網恢恢,疏而不失。”解釋小人不知不畏的原因,國法如網,雖然嚴密,但是犯法的人尚有能夠幸免者。但是天命如網,恢恢疏遠,作惡之人沒有一個人能夠逃避天罰。這個道理只有有道德學問的君子才能夠明了。小人沒有道德學問,不論是在位不在位,對天命不懂得,所以不恐懼,可以胡作妄為。因為不知,所以無知無識,這就是我們所說的無知者無畏。
“狎大人”這是指小人對在位者的態度。小人既然不懂天命。懂天命是第一學問,若懂得天命,明了禍福的道理,那么其余的一切學問便都懂得了。一切學問不外“博之以文,約之以禮”。見大人有大人之禮。這個禮很重要,所以學習《常禮舉要》非常的重要。有德有學的君子能知天命,也能禮敬大人;小人恰恰相反,不知天命也不知禮,所以輕視大人。“狎”就是一切不在乎,沒有禮貌,很親密,很隨便。像對總統、尊長,不能夠顯得親密而隨便。
“侮圣人之言”,侮就是侮慢,看不起。小人無德無學,不知圣人所說的話都是真理,所以侮慢圣人之言。像民國以來很多的文人提倡廢棄經書,這就是侮圣人之言。文化大革命打倒孔家店,這也是侮圣人之言。所得的結果是什么呢?五倫關系沒有人講了,倫理關系混亂了,社會不和諧,那么這個結果都值得后人借鑒,引以為戒。
這一章前后兩段,前一段說“君子畏天命,畏大人,畏圣人之言”這三句,都各有一個“畏”字。后一段說小人,句法則有變化,僅說“不知天命而不畏”,然后就說“狎大人,侮圣人之言。”那么這個變化就是將天命、大人、圣人之言三者連在一起。三者為什么連在一起呢?三者有什么關系呢?古代的帝王都是圣人,一言而為天下法,大人與圣言都是出自于天命。古代稱在位者為天子,就是天老爺之子,是替天行道者,所以天子的詔書開頭都說:“奉天承運,皇帝詔曰。”因為皇帝是天給他的地位,是要他來賞善罰惡,所以天子所制定的制度,頒布的詔書,都不能夠違背天理。中國古來多圣人,比如天將以孔夫子為木鐸,眾生有福的時候,圣人就會出來教化。圣人一言而為萬世法,不聽圣人之言,甚至取消圣人之言,就是侮。小人既對天命不知不畏,所以對于大人與圣人之言,也不知不畏。那么中國古代傳統文化講五倫,講長幼有序,君仁臣忠。可是現在呢?對于國家元首也不知畏敬。那么打倒孔家店,便是侮圣人之言。對圣人的話更是不聽,以為是廢話,以為聽了圣人的話,在這個社會行不通,更不必做官發財了。這都是短見,都是誤解。
孔子曰:“生而知之者,上也;學而知之者,次也;困而學之,又其次也;困而不學,民斯為下矣。”人不學不知義,人不學不知道。這一章主要強調的是學,孔子把人的資質分為上中下三等。上等的人是生而知之者,他生來就知道一些事理。次一等的人是學而知之者,他雖然不學不知,但是一學就會,這是聰明的人。又次一等的人是困而學之,什么是困呢?孔安國注:“困,謂有所不通。”不通就是心智不開。但是他能發奮求學,人家學一遍就會,他學一百遍才會,能夠這樣苦學也能成功。就如《中庸》上所說:“人一能之,己百之;人十能之,己千之。果能此道矣,雖愚必明,雖柔必強。”別人學一遍就會,自己要學一百遍才會;別人學十遍就會,自己得學上千遍才會。但是你果然能夠堅持這個方法,即使很愚鈍也會變得很明智,雖然很柔弱也會變得很強大。最害怕的是什么呢?“困而不學,民斯為下矣”,天資很愚鈍,又不肯去求學的人,這是最下等,不能成為學者。“困而不學”這里單說“民斯為下”,不說天子或諸侯,為什么呢?因為古代的人君自幼非學不可,凡是帝王不論多壞,都必須念書,因為有老人逼著他要學;而百姓庶人則相對而言比較自由,學與不學聽其自愿。如果庶人困而不學,這種民就是下等人。但是孔老夫子說這句話,仍然是有激勵人求學的意思。我們天天要修學,學為君子,學為圣賢,雖然學的時候受到一些困難,但是也不是下等人。否則的話就像《禮記》上所說:“鸚鵡能言,不離飛鳥。猩猩能言,不離禽獸。”不夠人格了。
孔子曰:“君子有九思:視思明,聽思聰,色思溫,貌思恭,言思忠,事思敬,疑思問,忿思難,見得思義。”這里邊講的九思,有一定的程序,不能夠顛倒。我們依據雪公的列表來講一下。他先說明動作次第,然后再講九思的意義,這樣很容易讓人明白。孔子的用意是說人一辦事,就有對方,先如何辦,再如何辦,要依著次第而來,不能夠顛倒。君子待人接物,開頭就對象,這是第一步名為對境。怎么知道有這個對象呢?那就是由視聽而知,眼看對方的形象,耳聽對方的聲音,都是對境。如果說話眼睛不看人,別人的意思你聽也聽不明白,這是第一步,儒佛都是如此。儒家講六根:眼、耳、鼻、舌、身、意。以眼耳為首,視以眼看,聽以耳聽,一律對外。那么視聽確實,第二步就是表態。態是態度,色是顏色,貌是容貌,包括面部顏色與容貌而言,這個顏色有赤、黃、青、白、黑。比如說人羞恥的時候,面紅;發怒的時候,面色發青;有病不高興的時候,則臉色變白;不愉快的臉是黑色的。容貌則屬于肌肉動態,比如說笑則解頤,怒則張目等等。表態就是表現自己的顏色、容貌等態度。第三步就是出動辦事,動是動作。動作不過是言、事二者,言是言語,事是行為,事情辦完之后有沒有過失,必須預防,所以最后是防非。這就是九思的最后三條:疑、忿、得。疑而不覺來自愚癡;忿恨來自嗔心;得來自貪心;這三條貪嗔癡都是過失,必須防范。
君子是求學的人。不求學者,不論有沒有學問,不能夠稱為君子。那么君子人從年輕到老,都要求學,就像孔子所說的“死而后已”。中國有一句諺語也說:活到老,學到老。有弟子問,說:“什么時候可以不上學?”孔子指著墳墓,意思是說到死了才可不學。學與不學有什么區別呢?這就是迷悟的不同,悟則處處都通,迷則處處障礙。所以這個九思的思,《說文解字》做“睿”字講,引《尚書·洪范》:“思,曰睿”,依《六書總要》則做“念、慮、繹理”講。什么意思呢?也就是說:依心念,經過考慮,抽繹出合理的這個就叫思。佛家《百法明門論》講:百法的五遍行,有觸、作意、受、想、思。作意就是意念動;受就是接受外部的狀況;一感受就會想;想了之后才是思。從這里可以看到,思在想之后。在《禮記·中庸》篇上也說:“博學之、審問之、慎思之、明辨之、篤行之。”求學先是博學,先學,廣博地學習。第二步是審問,就是學了之后有不明了的地方,一定要問明白。慎思,謹慎地思考,然后再明辨之,篤行之,依著辦事就不會有錯。佛家也講聞、思、修。上來必得先聞。其次思,這個思不是打妄想,依百法解釋,思之后才修。學問經過思辨,才能夠正確地實行,沒有經過思,那你修的是什么呢?修的功夫不到,那成什么功?所以聽懂一句按一句做就成功。那么這里我們可以看到“思”這個字很重要,為什么要經常聽經呢?就是要慎思明辨,這樣行起來才沒有錯誤。所以求學的君子必須有九思。
“視思明,聽思聰。”君子面對外境的時候,要思慮自己的眼是否看得明白,耳是否聽得清楚,視聽都不能夠錯誤。比如說孔老夫子在衛國擊罄,有人一聽他擊罄的聲音,就知道孔子的心理,這就叫耳聰。中國人有句話說:聽話要聽音。不僅僅要聽人家說出來的話的意思,還要聽出他沒有說出的話的意思,這個就叫耳聰。
“色思溫,貌思恭。”君子與人相見,面對著對方,要思慮自己的顏色必須溫和,容貌必須謙恭。《中庸》引《毛詩》說:“予懷明德,不大聲以色。”這就是講溫和之道。“貌思恭”這個“恭”是面對對方的時候,一切表示恭敬。朋友見面的時候可以有笑容,如果是去見長輩,則必須肅靜,如果笑就失禮了。現在很多人提倡見人就笑,一見總統就笑,這就是不恭敬。依照古禮,長輩可以笑容接待晚輩,但是晚輩不可以笑容對長輩。長輩見晚輩應該是低頭看,這個是俯而親之的意思。但是晚輩見長輩應該仰面看,這是仰而敬之的意思。
“言思忠,事思敬。”君子與人接洽事物,應當思慮自己所說的話必須忠實,忠就是忠信、誠實。能做到就說,說真話,不能做到便不說。在《群書治要》上記載:魏文侯與掌管山澤的官員約定一個時間要去打獵,結果到這一天卻碰上了刮大風。魏文侯左右的人就勸他不要去了,他不聽,他說:“怎么能夠因為憂懼大風的緣故而失信呢?我不能這樣做。”于是他親自驅車前往,頂著大風去告訴掌管山澤的人停止打獵。所以你看這個古代的君主能夠成就,那都不是偶然的,是因為他有一定的德行。現在的人都喜歡說應酬語,這個不能學。比如我們去買菜,說“我過一會兒再來買”,結果過一會兒沒有來買,這就是不誠信。朋友見面,我們寫文章都必須真實。士貴乎器識,不在乎文學。所以必須言思忠,這樣自然少說話。那么辦事必須認真,事思敬,就是辦事必須認真。恭與敬不同,恭從心,恭的底下是心,這說明恭要出自于心,心中有恭在外表現出來,誠于中則形于外。敬,在這個地方講的是,辦事一點都不許辦錯,毫不茍且,一絲不茍。應該辦到十分,就必須辦到十分,差一分都不算敬。比如說我們當老師的上課不準時,這個就是教學不敬。上課不備課,沒有準備,這也是教學不敬。
“疑思問,忿思難,見得思義。”這三句話是防非,也就是事情辦完之后,還要自己反省一下,往往有不少過失,防非就是防范過失。事有疑惑自己不能解決,必須問人,如果心中有疑問,仍然去辦就錯了。如果以問人為羞恥,以顯示自己的學問,冒充知道而不去問,那便永遠辦不好事,那就是愚癡,這個叫疑思問。忿思難,憤怒的時候必須忍耐,不能夠對人發怒,否則對方懷恨在心,后來必有患難。《皇疏》的注,注得比較好,他說:雖然遇不合理的事,加在你的身上,也不以不合理的態度對待他。但是已經憤怒了,色、貌、視、聽、言語都會變,表現出來,對方便懷恨在心,后來狹路相逢,有機會他一定會以恨相對,那個時候就有禍難了。所以每一發怒的時候,就會想到后來可能會有患難,要想免去將來的禍患,就不能夠表現憤怒。比如說我們看漢代的劉寬,他在任何情況下都不發怒,確實像他的字所說的,寬恕待人。讀書是為什么呢?讀書志在變化氣質。所以讀圣人書,學圣人事,不是學文章,為了演說而已,要改變自己的氣質。“見得思義”,無論財物、名位,來歸于我,這個都叫得。見得當思考一下是不是合乎義理,如果合義便可以接受,不應當得的,就不能夠接受。思問、思難、思義,可以防治貪嗔癡。這個呢是我們講的這一句。
孔子曰:“見善如不及,見不善如探湯。”“見善如不及”就是見到善人便覺得好像不如他,想要學他那樣好,這就有見賢思齊的意思。《弟子規》上也說:“勿自暴,勿自棄,圣與賢,可馴致。”每一個人都有成圣成賢的本質本性,只要把這個潛能發揮出來,每個人都可以成像堯舜那樣的圣人。所以《孟子》上說:“人皆可以為堯舜。”《荀子》也說:“涂之人可以為禹。”我們在路上遇到的每一個人,都可以成為像禹那樣的圣人。“見不善如探湯”意思是說,見到不善的事情,就像以手去探熱湯而不敢接觸,趕快遠離。《了凡四訓》上也說:人對自己的過惡就像毒蛇嚙指一樣,要趕快把這個指頭砍下來,否則的話,這個毒傷到全身,人的性命就難保了。那么人要去惡,避免不善的事情,就要有這樣的決心。而且不能夠耽誤,要迅速。
“齊景公有馬千駟,死之日,民無德而稱焉。伯夷、叔齊餓于首陽之下,民到于今稱之。其斯之謂與?”“齊景公有馬千駟”,齊景公是一國的諸侯,而且齊國是個大國,兵車有千輛,一輛有四馬,千乘就是有四千匹馬,王及以外的附屬還不論,可見他是很富貴的。齊景公為大國之君有如此的勢力,但是到他死的那一天,人民想不出他有什么善行可以稱述,沒有人會想他,稱贊他。古代的時候有伯夷、叔齊兩個兄弟,餓于首陽山下。到了孔子的時代,人們還稱贊他們。伯夷、叔齊是殷朝孤竹君的兩個兒子,伯夷是長子,但是孤竹君的意思呢,是想讓叔齊繼位。伯夷看了出來,于是便借著事離開了孤竹國。叔齊他也明白父親的心意以及長兄的意思,他覺得繼位對不起他的大哥,于是也走了,去找伯夷。兩個人離開故國,在山野里自己耕種,最后隱居在首陽山。
“首陽山”,馬融注:在河東蒲坂縣華山之北,河曲之中。他認為首陽山在華山的北面,那么其他的各種注解和考據還有好幾處,都很難確定了。周武王在伐紂的時候,伯夷、叔齊他們就叩武王之馬而諫,認為臣伐君是不對的。周武王的左右就想殺害他們。姜太公認為這兩個人是賢人。你看為了讓國都逃離了自己的國家,隱居山林。于是就命令人把他們給放了,于是伯夷、叔齊離開了。周武王勝利之后,周得到了天下,伯夷、叔齊很有志氣,不食周朝的糧食,于是在首陽山采薇而食。
后來有人對伯夷、叔齊說:這個薇也是周家所有的。伯夷、叔齊聽到這句話之后,薇亦不食,七日餓死。那么伯夷、叔齊是否餓死在首陽山尚有疑問,有人說沒有餓死,這里的經文只說“餓于首陽之下”,也沒有說餓死。那么在《史記·伯夷傳》對這一段歷史也有記載。餓是窮的原因,和齊景公相比,伯夷、叔齊他們沒有錢財,也沒有地位了。子貢曾經問孔子說:“伯夷、叔齊何如?”子貢問孔子,伯夷、叔齊是什么樣的人?孔老夫子是怎么評價的呢?他說:“古之賢人也。”是古代的賢者,很有德行的人。
周初到孔子的時候,人們到了孔子的那個時候,還在稱贊伯夷、叔齊,說他們兄弟讓國,又孝又悌,能夠長養社會好的風氣。人這一生如果爭名奪利,就把人生空過了,辜負了難得的人身。為什么呢?因為你縱使得了全球首富,全球大總統,也不能活兩百年;縱使能活兩百年,死后也像齊景公,沒有人稱嘆他。為什么呢?因為他只顧自己享樂,而沒有為天下的百姓做出任何有益的事。這一章開頭沒有說某人說的,沒有孔子曰,有的注解認為并不是孔子說的話,如果是孔子說的,為什么沒有“孔子曰”或者“子曰”呢?有的注解說是孔子說的,只不過是缺“孔子曰”三個字而已。這是周朝時代的事情,須有考據才能夠說得清楚。最后一句話說,“其斯之謂與?”王肅注:此所謂以德為稱者也。這句話的意思就是說,有德才能夠為后世所稱頌;沒有德,有官位,有財富,也不足以為后世所稱嘆。劉寶楠的《論語正義》認為,此句上面可能有被省略的文字。
那么這一篇《季氏》我們也就講圓滿了,不足之處,歡迎大家批評指正。謝謝大家!